在坠入爱河的时候,我们都会向对方承诺矢志不渝,自己也深信对彼此的爱会天长地久。有的人的确做到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是却也有更多的人在对方的深信不疑中不知不觉地“背叛”了爱情。
热恋的时候,我们都深信彼此是对方的真爱,那么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真爱“以出轨宣告童话的结束呢?
虽然在几千年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很长一段时期存在着一夫多妻制,在少数时间段里或者为数不多的民族中存在一妻多夫制或者多偶制,但是从整体来看,即使是在一夫多妻制合法的时代,一夫一妻制也是社会中绝大多数人所遵循的配偶形式。所以人类似乎可以看作是一夫一妻制的动物——至少部分是。
但是我们要知道,一夫一妻的配偶制度在哺乳动物中非常少见,有 97% 的哺乳动物都不是单配偶制的。而即使是在我们所谓一夫一妻制的人类社会中,在我们的身边随处可见曾经许下山盟海誓的恋人,转眼间有了新欢。
对全世界范围各个国家、种族的调查显示,大约有 20-50% 处于一夫一妻制亲密关系中的人发生过配偶外性行为。而在有孩子的男性中,大约有 2-10% 的人更是喜当爹——养育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欧洲更是在中世纪后的几百年里流行婚姻和爱情分离,流行从情人和那里寻找爱情。当时有小说家曾经在其著作里写到:真正的爱情,只发生在婚姻之外。
这么说当然有些夸张,毕竟我们现代婚姻的目标就是找到真爱然后永远在一起。但是现实中有着这么多的爱情倦怠,这么高的出轨率,又让我们怀疑,究竟有没有永不变心的爱情,还是所有的爱情都是有保鲜期的?
世间的确有一种矢志不渝的爱,这就是母亲对孩子的爱。父亲对孩子也有爱,但是爱的程度往往不如母亲的爱来得强烈。无论一个人是笨还是聪明,是受人尊敬还是杀人抢劫,这个人在自己母亲的眼里永远是可爱的,让人心疼的。
为什么母亲对孩子的爱可以强烈到不分黑白、冥顽不灵的程度呢?其实母亲对孩子的爱是种至深的情感绑定,和爱情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这种相似来源于一个共同的分子——催产素。催产素又被大家称为“抱抱荷尔蒙”或者“爱的荷尔蒙”。
催产素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分子,动物在漫长的进化中一直都使用到这个分子。可以说任何动物的社交行为都离不开催产素。催产素是大脑下丘脑分泌的一个多肽荷尔蒙,主要调节动物的社交行为。之所以叫催产素,是因为这个分子最早被科学家发现的功能,是它可以加速女性生孩子的过程,且在女性生育时会大量分泌。在这之后几十年,科学家发现了越来越多催产素在社交和亲密关系中的作用。
基因影响亲密关系
多巴胺 D4 受体的一个基因变异解释了一部分出轨的原因。多巴胺 D4 受体上有一个基因序列,每个人有不同的重复次数。这个序列在有的人身上会重复 7 次以上,这些人出轨的比例就会远远高于序列短的人。长序列基因变异的人承认和配偶以外的人发生性行为的比例是 50% 左右,而短基因序列的人出轨的比例是 22% 。
和催产素有关的基因差异也会影响亲密关系。和催产素受体有关的一个基因变异可能会让一些人比没有这种基因变异的人更加难以长期维持亲密关系。
科学家研究了几千个瑞典女性的基因数据后发现,当女性身上某个和催产素受体有关的基因存在变异时,这些女性和伴侣的亲密程度会比那些这个基因没有发生变异的女性要低。她们会较少亲吻伴侣,也不太想要肢体上的接触和亲近。这些女性会有更多婚姻上的危机。
科学家猜测其中可能的原因,是这个基因变异导致女性体内的催产素受体数量变少,于是这些人对催产素分泌的敏感度也比较低。
催产素受体基因变异不光和女性的婚姻危机有关,有着这些基因变异的女孩和别人相处的时候也有更多问题,她们会比较喜欢独处。这说明了催产素在母婴情感连接和亲密关系的情感连接中,更多起到的是促进人和人之间交流的功能。
催产素的历史
催产素最早被发现是在20世纪初的时候,当时的生物化学家发现,大脑后垂体腺分泌的一种物质可以促进女性加速生产和泌乳。催产素的英文单词 Oxytocin 也来自于希腊语中的“快速生产”。催产素主要是由大脑的下丘脑产生的。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催产素就在临床上被用于加速女性生育的过程。
从七十年代开始,神经科学家就对催产素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在当时就有很多的研究发现催产素可以促进不同动物的母亲抚养行为和社交依恋。
在 1979 年一个里程碑式的研究中,美国北卡罗来纳纳大学的研究者卡特( Cort Pedersen )和阿瑟( Arthur Prange )给从未生育过的小鼠体内注射催产素以激发她们的母性行为。这些动物在注射了催产素之后便开始筑巢,会用舌头去舔不熟悉的老鼠宝宝,还会把走失的老鼠宝宝用嘴捉回到巢里。
在这之后, 科学家在 1992 年的另一个研究中发现,催产素在伴侣亲密关系的依恋中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草原田鼠
图片来源:Wikipedia
绝大多数的哺乳动物都不是一夫一妻制的,而草原田鼠却和其他的哺乳动物不一样,会终身实行一夫一妻制,一旦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就一生一世在一起。如果一方去世,另外一方会悲痛欲绝,终身不娶/不嫁。
为什么这些草原田鼠这么专一呢?科学家在研究了草原田鼠的大脑发现,是他们大脑中活跃的催产素通路帮助他们形成了长达一生的配对结合。
山地田鼠
图片来源:Wikipedia
草原田鼠有个近亲,叫做山地田鼠。山地田鼠因为大脑中缺乏催产素受体,所以他们非常,彼此之间啪啪啪完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催产素不仅在哺乳动物配对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甚至在微小的蠕虫身上也会起作用。在 2012 年的一个研究中科学家发现,在一种非常微小的蠕虫——秀丽隐杆线虫中,催产素的一个近似版本可以帮助他们找到和识别他们的伴侣。
催产素的作用
目前为止的研究发现,催产素主要的积极作用包括增加人和人之间的信任,促进积极的人际交流,增加亲密感,促进情感配对。
催产素也让我们更加富有同情心,给其他人提供心理上的支持,并且乐于分享自己的感觉。
催产素可以帮助小老鼠识别和关注其他老鼠的气味,还可以提高一个人识别面部表情的能力。研究表明,吸催产素会增加人们注视一张脸上眼睛附近区域的时间,提高人们从微小的面部表情中推测出情绪状态的能力。
催产素让父母对孩子产生情感连结。在新生儿出生之后的六个月,不仅是新妈妈,新爸爸体内的催产素浓度也会一直增加。在一个研究中,研究者随访了 80 个刚刚迎接了新生儿的家庭。在分娩后的一周和六个月,科学家分别测量了新生儿父母体内的催产素含量。
结果发现,新父母体内的催产素含量在六个月中稳步上升,并且新爸爸新妈妈体内的催产素含量没有明显差别。新妈妈体内的催产素含量和情感性的抚育行为有关,包括用“妈妈语”和孩子说话,积极情感的表达和充满爱意的抚摸。而爸爸体内的催产素含量和刺激性的抚育行为有关,比如本体感受的接触(改变宝宝在空间中的位置),触觉的刺激和给宝宝看新奇的东西。
相反,给刚刚生完孩子的动物(羊和小鼠)如果打催产素拮抗剂,让神经元上的受体感觉不到催产素,会让刚生完宝宝的动物妈妈变得冷漠疏离,好像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催产素也让情侣之间产生情感连结。
当情侣刚刚坠入爱河的时候,体内的催产素水平是最高的。以色列的心理学家罗斯·菲尔德曼( Ruth Feldman )在一个研究中发现,热恋的情侣体内催产素含量是一个怀孕女性体内催产素含量的两倍。
对人类的脑成像研究也发现,催产素的大脑区域在早期浪漫爱情关系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在一个研究中,研究者观察了 60 对情侣的大脑和 43 位单身人士的大脑,同时也观察记录了这些情侣一对一的互动,记录了他们对亲密关系的想法和在亲密关系中的行为。结果发现,这些处于蜜月期的情侣大脑中的催产素含量明显比单身狗大脑中的催产素含量要高。并且这些新恋人大脑中的催产素含量在六个月之后仍然能维持在很高的水平。
这些人大脑中的催产素含量和他们彼此之间的互动有着正向的相关。这些互动包括社交关注、积极反应、充满感情的爱抚、一对一交往时的同步性以及对伴侣和这段关系的焦虑和不安。比如情侣们分享开心的事情的时候,大脑中催产素含量比较高的情侣彼此之间会显得更加合拍。他们会更经常地补充说完另外一个人没有说完的句子,或者一起发笑,也会更经常去触碰彼此。催产素含量和情侣之间情感连接的这种相关关系,和母亲跟婴儿之间的情感连接关系十分类似。
另外一个有趣的发现是,这些情侣大脑中的催产素含量可以预测他们恋爱的寿命。在恋爱三个月的时候大脑中催产素含量比较高的情侣,在六个月之后更加不容易分手。类似的,催产素的含量还可以预测一对情侣彼此之间互动的良性程度。
在 2005 年,苏黎世大学的迈克尔·克斯菲尔德( Michael Kosfeld )在一个经典的信任游戏中研究了催产素对信任的影响。
一个投资者需要作出一个决定,是留下一笔钱(比如 100 块)还是把它分享给另外一个游戏者。如果把这笔钱分享出去,那么这笔钱就可以翻三倍( 300 块),然后分到钱的这个人就需要决定是把这笔钱中的一大部分还给第一个投资者,还是背叛对方的信任自己独吞。在这个游戏中,投资者会面对一个很重要的社交难题,是信任对方还是不信任对方?如果信任对方,或许可以得到更大的收益,但是也需要冒被对方背叛的风险。 结果发现在游戏前使用了催产素的人,展现出来的信任水平高达 45 %。而没有使用催产素的人信任的比例只有 21 %。
接着在 2008 年,苏黎世大学的另一位研究者托马斯 伯格奈( Thomas Baumgartner )同样召集了一批人来做这个“信任游戏”,但是游戏第一轮的结局是,信任对方而分享自己钱的投资者被“背叛”了。
信任是所有人际交往的基础,信任一旦破碎,结果往往是毁灭性的——受伤的那个人会很难再去信任对方。所以,在第二轮的游戏中,经历过背叛的投资者分享的比例明显下降了。但是那些游戏开始前闻了催产素的投资者,虽然同样经历了背叛,他们在第二轮中选择分享的比例却几乎没有变化——催产素让他们选择原谅,而不是退缩。同时,这些人大脑的杏仁核和尾状核的活跃程度也下降了。
研究者猜测,催产素降低了大脑对背叛的恐惧(杏仁核的活跃程度),和我们在每一件事上对积极反馈的依赖(尾状核活跃程度下降),从而降低了一个人的防备心,促进信任的表达。
催产素和酒精都可以减少我们的恐惧、焦虑和压力,并且增加信任,慷慨和利他倾向。但另外一方面,催产素和酒精也会增加一个人的攻击性、冒险程度和偏见。为什么这两种物质有着那么相似的作用呢?
科学家发现,催产素和酒精激活了大脑中同一个神经回路的不同位置:催产素会刺激神经递质 GABA 的分泌,从而减少神经元的活动,而酒精会附着在 GABA 受体上,同样起到激活 GABA 回路的作用。因此,催产素和酒精都有着抑制大脑活跃程度的作用。 这就是为什么喝酒之后会感觉像滚了床单一样,觉得十分的放松自在的原因。
因为催产素和酒精作用于大脑的同一个回路,所以催产素还有治疗酒精成瘾的作用。临床研究发现,通过鼻子吸入催产素可以减少一个人对酒精的渴望和戒酒的症状。在一个动物实验中科学家发现,催产素通过和 GABA 受体结合可以预防因为喝酒导致的运动障碍。
总而言之,这些研究结果意味着,当一个人陷入爱河的时候,因为有足够的催产素,就不容易借酒浇愁。这也可能是为什么当一个人有足够的社交支持的时候,足够的催产素分泌可以帮助这个人抵抗成瘾行为。
催产素的黑暗面
不过催产素的作用可不仅仅是“爱的荷尔蒙”那么单纯。
催产素可能会加剧一个人的种族中心主义倾向。人类的种族中心主义,是把自己的小团体看成是最重要的,比其他的团体都要更重要。种族主义会增加群体之间的偏见、仇外情绪和群体间的暴力。
但是另外一方面,也会增加群体内部的信任合作和协调。种族中心主义这种行为模式和思维倾向也和催产素有关。催产素虽然也会促进群体内部的合作, 但是同时也会导致一个人对不属于自己群体的其他成员感到敌视和不信任。
之前说到,催产素在草原田鼠一夫一妻制的情感链接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是在 2007 年的一个研究中,科学家给草原田鼠体外注射荷尔蒙,发现不同剂量的催产素产生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给草原田鼠宝宝注射低剂量的催产素,可以促进他们在成年之后的配对结合。但是高剂量的催产素反而会影响这种配对结合行为。这其中可能的原因是过多的催产素开始激活大脑中其他的受体。
在人类中的研究也发现,催产素的外服会让一个人在面对外族人或者竞争者保护自己的时候表现得更加激进。 而如果给边缘人格障碍的病人外服催产素反而会加重他们的病情,降低他们对其他人的信任和合作。
催产素的作用并不是让你简简单单的依赖上眼前的这个人。催产素在有对象的人身上和在单身人士身上起的作用是完全不同的。
德国波恩大学的一个研究团队召集了一群有女朋友的男性和一群单身男性到实验室来。在这里,他们会邂逅一位非常有吸引力的女性。其中一部分男性在这次邂逅之前吸服了一些催产素喷雾。
结果十分有趣。那些吸了催产素并且处于稳定恋爱关系中的男性和这位有吸引力的女性之间保持的物理距离,相比起单身男性和那些没有吸催产素的恋爱中的男性,要远 10 到 15 厘米。而这多出的 10 到 15 厘米就是一个人在自己周围保持的个人空间的距离——个人空间通常是为自己爱的人所保留的。
男生在吸了催产素之后和其他有魅力的女性保持更远的距离,是因为催产素让他们觉得这个女生不那么有吸引力吗?
不是的。这些男生事后表示,这位女性在他们眼中同样非常有吸引力。真实的原因是;催产素只是会增加一个人对自己熟悉亲近的人之间的结合行为,而对陌生人产生排斥甚至攻击的行为。
爱的荷尔蒙在有的场合会促进信任和慷慨,但是在另外一些场合却会催生嫉妒和偏见。在不同的人身上催产素可能会产生相反的效应。
简单来说,催产素的作用是:亲近自己人,排斥外族人。
温馨提示:
如果你想偷偷用催产素让某个人爱上你,你得先确定对方对你是有好感的,觉得你是 Ta 的自己人,才可能有效果。如果对方本来就讨厌你,觉得你是外人,催产素只会让 Ta 躲你躲得远远的。
究竟有哪些生物本性决定你或者你的 Ta 是花心还是专一呢?你又能做些什么,让你深爱的 Ta 对你死心塌地,或者让自己更忠于对方,让你们可以一起长久地走下去呢?酷炫脑将从大脑的角度来讲讲恋爱和婚姻中保存忠诚的秘诀,课程入口在文末“阅读原文”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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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M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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